【高达seed-d/AK&SK】未尽之路(3)

n久以前的老文重修补档,看情况填坑。

是个hin烂俗的重生文。还买一送一。阿斯兰黑化警告,ooc。

没有大纲。随便写,想到啥写啥。

时间线从种命开始,不过剧情我忘的差不多了,各种篡改,各种狗血。





17.


“——女孩子?”

本来有些困,但已经被海风彻底吹清醒的基拉坐在救援船上,有些困惑地看向不远处的海滩上,真紧紧搀扶着一个少女的景象。他让开救援船的人加大速度,因为明显那二人已经浑身湿透了——海边夜晚的气温绝对算不上暖和。

基拉先下了船,帮着真把那女孩抱上船——十分年轻的女孩,金发紫眸,算得上娇小可爱了,此刻微微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因为寒冷。他便脱下外套,披到对方身上,然后才看向一旁眼巴巴望着他的真。

“……半夜忽然发来联络短信,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基拉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抱怨道:“要是忘记带通讯机,你该怎么才好?”

“我才不会忘呢……”真小声地嘟囔。

回到船上,开向港口时,基拉从包里掏出热水,递给女孩和真。女孩捧着水瓶,漂亮的眼睛望着基拉,迷茫的眨了眨。

基拉愣了一下,一种熟悉的感觉划过他脑海,他敏感地察觉到什么,面露惊讶,随即他才迟缓而苦涩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史黛拉……”

那双瞳孔里映照出迷茫。基拉转头看向真,皱着眉头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出来玩儿,看到她一不小心从悬崖边上掉下去了,所以就把她救上来了。但她不会游泳,所以只好——”

“家人呢?有没有联系方式?”

“啊,我问她……可她什么都没说。”真有些着急地抓住基拉的胳膊,“我看她精神状态好像不是很好,要不先带她回去休息?明天再出来找人好了——”

基拉有些奇怪地看了真一眼:交给附近的警卫联系照顾明明会更好。但是身后女孩抓着身上的外套,目光不知道在看向何处——的确看起来很不让人放心的样子。而且zaft基地就在附近,严格来说他们也算是军人……基拉上下打量了眼前的黑发少年一会儿:真这家伙,平时也不太会对待女孩子,但现在对史黛拉这么上心,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不过他还没空调侃,船就靠岸了。刚一下船,他们就看到阿斯兰靠在车旁,像是早就到达港口等他们回来一样。真立刻从挤出一声不满的鼻音;但现在不是吵架和闹脾气的场合,于是只能悻悻地很将女孩从船上带下来。

“阿斯兰——”基拉也有点意外。真的讯息直接发给了他,阿斯兰应该不知道才对。而且这还大晚上的……啊,可能自己离开时声音太大了,吵到了隔壁的阿斯兰吧。

基拉把事情大概和阿斯兰说了一遍,然后几人坐上车。

“总而言之,先回住的地方吧。”阿斯兰看了一眼后面披着外套,靠在真怀里的女孩,“都这么晚了。”

阿斯兰都这么说了,基拉没什么意见,不过他还是觉得三个男生带着一个女孩有点奇怪,所以决定回去后去敲敲露娜的门,拜托她照顾一下这女孩。但是到了住所不久,那个叫史黛拉的女孩就有点情绪不稳定了;紧紧抓着真的胳膊,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迈出一步。真只好和她一起蹲下来,不断的出声安慰,试图让她再次平静。而基拉也弯下身子,轻轻抚摸对方的头发。

“我送她去一趟医院吧。”阿斯兰低声说道。

真愣了一下,立刻抬头反驳道:“可是——”

这时候,女孩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像是有些虚脱一样朝倒下去——基拉赶忙扶住她的肩膀:“史黛拉!”

史黛拉迷茫地抬起头来望着他,紫色的眼睛好似没有焦距。

“去医院吧。”阿斯兰再次开口,同时看向真,“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跟着一起来。”

真这才极不情愿的妥协了,而基拉垂眼看着那个女孩,方才那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有些担忧地拉住阿斯兰:“阿斯兰,她是——”

“我知道的,基拉。”阿斯兰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关系的,所以交给我吧……好吗?”

基拉这才点了一下头。站在门口,他目送着真扶着那女孩再次坐上阿斯兰的车。史黛拉在夜色中转头过来看向他——但很快,三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真到了最后关头,还是不确定把史黛拉交给阿斯兰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真又跪在史黛拉眼前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才点了一下头。穿着便服的人给史黛拉打了一针安眠药,然后轻柔地将女孩抱上了车。旁边几个明显带着枪的人和阿斯兰低声说些了什么,而当中一个穿着西装的人又交给了他一份硬盘。

直到这些人全都悄声离开,真才拧着眉头说:“塔德·埃尔斯曼?我一直以为那家伙是中立派的,什么时候又变成萨拉派的了?”

阿斯兰回头看了他一眼。真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有些火大地顶了一句:“——好歹我也在zaft里面呆了那么久,不至于连个国防委员都记不住!”

“是吗。”阿斯兰踩下离合器,“他原本是萨拉派的,后来从FEBRUARIUS卫星议会来到plant议会的时候,才成为中立派……他是生化博士出身,基因和生物是他的领域之一。他还算可靠,并不是一般只会说话而不会做事的蠢货。”

真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汽车平缓地驾驶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望着远处漆黑的海洋,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就这样公然在迪兰达尔议长眼皮底下做这些,这样好吗?”

“你是指什么?”阿斯兰问他,“救那个基因改造的女孩,还是联系这些议员?”

“——全都是!”真低吼,“那个老狐狸不可能不发现的吧?话说你这次根本就没有登上过密涅瓦,之前也没有和他见面,你到底是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他加入zaft的?”

“啊……大概是,他想要的东西吧。”

“啥?”见阿斯兰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他火气又上来了:“对了,白天我还没问你,是你让基拉到plant去的吧?他为什么不在大天使号上?如果不在的话,以后他们应该怎么——”

话说到一半,真忽然愣住了,他心中升起一个极其糟糕的预感。

“等等……你刚才说——议长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阿斯兰透过后视镜看到他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倒是聪明了一点……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这个混蛋!!!”如果不是这人在开车,真早就一拳揍过去了,“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以为,以为你也是想要保护他,所以才会加入zaft,但是你却……基拉他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这样根本就是在伤害他!”

阿斯兰仍然直视着前方漆黑的道路,讽刺般地勾起嘴角:“你又知道什么?——因为害怕伤害而从zaft离开的你,又知道什么?”

“我——”

“迪兰达尔是怎么样的人,你自己清楚。”阿斯兰冷冷地说,“记得住议员的名字又有什么用?战士只能是战士……接受命令,然后去执行就足够了。既然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擅在那里自说自话。”

真气得双手都在发抖:“这根本就不是你伤害他的借口!你这家伙不会事到如今,才想说些什么,因为想要救他,所以不得已才会做这些事的吧?!别开玩笑了——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所以基拉,基拉他才会被——”

阿斯兰猛地踩下了刹车。真措手不及,差点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下车。”

真猛地抬起头盯着他,而阿斯兰又重复了一遍:“下车。”

真刚想要再次破口大骂,却忽然注意到了阿斯兰紧握方向盘的手;像是颤抖一般,指节都微微泛白。

所以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怒气还在头上,他干脆一声不吭的摔门下车——反正从这儿走回住所,也不过半个小时的步程。

他以为一下车后,阿斯兰就会马上踩油门走人。但是就在他往步行道走的时候,却听见对方低声说了一句:“如果不想失去,就给我好好的战斗。”

真的脚步微微一顿,但他没有回头。



18.


基拉那天晚上一直等到真回来,才去睡觉。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一起走的阿斯兰和真会分开——但看两个人一前一后神色都不好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强问。不过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他有些萎靡不振,坐到餐厅里时,面对吃着水果的露娜提了一嘴,却不想小姑娘立马开始滔滔不绝地抱怨起真和阿斯兰在密涅瓦号上经常吵架闹脾气的事儿来。

“哎……明明分开的时候各自脾气都还好——啊,真有时候是有点吵啦,但是最近已经好了很多。”露娜托着下巴叹气,“所以,他们到底是哪里不对盘啊?”

基拉听了一会儿,又仔细地想了下:“应该只是普通的性格不合吧?阿斯兰其实是有点啰嗦的人呢,什么事情都会考虑的很周全……但是真属于靠直觉做事的人吧?所以肯定会吵架。”

“这种事我也明白的啦,但是——”露娜鼓起脸颊,搜肠刮肚地想找什么理由。

基拉无奈地笑了笑。接着他张望了一圈:“其他人没有来吃早饭?”

“雷回密涅瓦号了,真……大概还在睡懒觉吧。”露娜也四处张望了一下,“至于阿斯兰,我来的时候他正好离开,不知道是有什么——”

“基拉!”

露娜话说到一半,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人从座位上一起回头,看到粉红头发的歌姬欢快地从楼梯上跑下来。

“拉克丝小姐?”

“米娅?”

“一起吃早餐吧!”米娅娴熟地一把抱住基拉的胳膊,不顾露娜有些不爽的眼神,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吃完饭后我就要走了呢——啊,好不容易多留了几天,原来以为能和基拉一起走的呢,结果议长说你还要留下来。”

“——诶?”基拉愣了一下,“什么?留下来?”

“早上的时候议长和阿斯兰说的,我离开时正好听到。”米娅拿来菜单,点了几个菜,“你不知道吗?”

基拉还没回过神来,而露娜则惊讶地追问:“留下来?去哪儿?去密涅瓦上吗?”

“不知道耶……”米娅重新靠过来抱住基拉的胳膊,“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基拉要记得回plant来啊,你是调整者吧?不管怎么样,还是plant比较好吧?”

“嗯,啊……”

基拉盯着眼前的饭菜,一下子失去了胃口。

留下来?去哪里?他不是zaft军,甚至还有奥布的军衔,就算把他留在密涅瓦号又有什么用?

对于迪兰达尔议长来说,若基拉·大和这个人的意义,不过是就是Freedom的机师,和奥布首相的亲人——可是如今卡嘉莉已经被大天使号带离,现在掌控奥布的那群人是绝对不会顾虑他的。

如今无法战斗,也无法牵制奥布的他,迪兰达尔议长已经想要放弃他了吗?——不,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议长应该清楚他会立刻去寻找大天使号。为了防止之后的形势逆转,也就更应该把他留在plant才对。

“……基拉?”露娜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几分关怀,“怎么了,脸色忽然变得好差。”

“啊,不,没事……”基拉站了起来,同时看向露娜,“你知道刚刚阿斯兰往哪个方向走了吗?”

“阿斯兰?”米娅一听,也要和基拉一起去找阿斯兰。但保镖走过来,告诉她来接她的飞机已经到了,所以基拉只好把极不情愿离开的米娅送上飞机后,这才有时间去找阿斯兰。

在路上,他见到了似乎正是在找人的雷。询问下,雷说他是来找露娜和真的——密涅瓦号上似乎有什么事。

“议长和阿斯兰都在密涅瓦上?”基拉有些困惑,再次把雷给他的信息确认了一遍。

“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们两人。”

“谢谢!”基拉感激地说道,“露娜刚刚在餐厅,真的话——可能还在睡。我们待会儿在密涅瓦号上再见吧。”

雷朝他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了。在前往密涅瓦的路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掺杂在一起,他根本理不清头绪。

他在脑中思考着待会儿见面,到底该和议长说什么。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对议长的很多看法,都来某种直觉。他毕竟也在plant呆了一些时日,也听过军队和民间对议长的看法;当初plant遭受核攻击的时候,迪兰达尔没有冲昏了头脑下令开战,实在是明智。

米娅的存在的确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但是议长却和他解释过:我需要拉克丝·克莱因的力量,因为她能做的事,是我做不到的。

“这就是政治啊,基拉。”议长微笑地看着他,“是不是很讽刺呢,人类岌岌可危的和平,却要靠这样虚伪的东西来维护。”

他当时无法回答。而迪兰达尔又坚定地对他说:“即便如此,我们仍在努力,不是吗?”

基拉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周围是来往的军车和军人,肩膀上绣着zaft的标志;因为前些日子的演唱会和议长慰问,所以大多数人脸上都洋溢着淡淡的笑容。乍一看过去,根本就不会联想到战争。

他曾说过,到底是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这需要时间来看清楚。但有时候他又忍不住想,如果判断失误该怎么办,如果来不及的话该怎么办?

——而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就在基拉陷入深思中,一只温暖的手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一回头,正对上了真有些担忧的眼神。

“你在路中央发什么呆?”真见他脸色不是很好,便又往前迈了一步,自然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昨晚没有睡好?所以,你就不应该等我们回来的——出来乱晃衣服还穿这么少,万一感冒发烧怎么办?”

基拉眨巴眨巴眼:“……真。”

“啊?”

“你是被阿斯兰传染了吗?”

“什——”真愣了一下,似乎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我才没有像那家伙一样那么啰啰嗦嗦呢!”

“啊,可是——”

“没有可是!”

看着他脸微微泛红,也不是因为生气还是别的——基拉觉得他表情生动又一点就燃,真的很有意思,冲淡了他方才紧张混乱的心情。

不过他还记得要去密涅瓦找人的事,便对他说:“刚刚雷在找你。”

“他早上发邮件让我们去密涅瓦上,我看到了。”真说,“你也是要去密涅瓦号?”

“想去找一下阿斯兰和议长,雷说他们两个现在都在那边。”

两人聊着天往船坞走去;远远的,他们就看到密涅瓦号附近围聚了很多人,大家气氛都很热烈,还交头接耳的。

基拉和真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各自脸上的疑惑。真抓着他的手挤过人群,往最热闹的前方走去——看到一辆负责运载MS的货运车停在旁边。

“新机体吗?”真不觉得意外,“只是老虎而已,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多人吧……”

基拉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某种预感几乎要挣脱出胸膛——他立刻反手抓住真的手,大步地往密涅瓦号上的格纳库走去。

“基拉?怎么了?”

基拉没有回答他,几乎是一路跑到了格纳库里——刚迈进昏暗的空间里,他就看到那几个熟悉的维修班少年兴奋地朝他挥手。迪兰达尔议长,库拉缇丝舰长和阿斯兰就站在不远处。

而在他们身后,被兴奋的人群围住,正缓缓移送到站位上的那架所谓的新机体——不是别人,正是他所熟悉的Freedom。



19


迪兰达尔望着不远处那个褐发少年发白的脸色,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清晨时候,穿着红衣的阿斯兰·萨拉站在会客厅的栏杆旁,他还记得自己这样问道:“——虽然我明白你的话,但是这么做的话,对那个孩子来说,不是太残忍了吗?”

阿斯兰看着他,目光仍旧平静:“但是,把他带到地球——这个战场来的人是你,议长。”

迪兰达尔愣了一下,而阿斯兰继续说道:“我知道议长不信任我,所以才会这么做。”

“……阿斯兰这么说,真是太见外了。”他笑了笑,“基拉在plant呆着并不开心,所以我才会想,或许他会很期待见到你;毕竟上次在plant,你们也没有相处多久不是吗?”

“议长。”阿斯兰跳过了这段无意义的话,转过身,沉沉道,“我之前就和议长说过的吧,我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所以才会回zaft。”

“对,那是你身为阿斯兰·萨拉的回答。”

“——也是身为军人的我的回答。”阿斯兰微微低垂眼眸,“我不想让他再次战斗了。”

“你是说——基拉?”

“议长也知道的吧,我很小就认识他。之后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我很了解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所以我也知道,如再次果发生战争的话,他会有多么痛苦。”阿斯兰苦笑了一下,“明明过去是个那么爱哭的人,却已经在之前的战场上把眼泪流光了;他不适合……沾染鲜血。他的命运本不该如此。”

迪兰达尔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会为他战斗。”

阿斯兰抬头望向他:“我会保证他不会站到议长的对立面。”

那的确是一句分量沉重的誓言。迪兰达尔不会拒绝,他怎么可能拒绝?白色棋子的皇后若能被骑士所带走,那么他的棋局已经胜利了一半。

是谎言,还是真话?无论是哪个,迪兰达尔都能从中获利,他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不如说,他还甚至为此松了口气。不知为何,这个阿斯兰总是给他一种微妙的威胁感,但只有触及到基拉·大和时,他才能从对方身上抓到一股实感。

思绪从过去收回,迪兰达尔注意到身旁的库拉缇丝用一种混杂着忧虑和困惑的眼神,目送着阿斯兰朝基拉走去。而那个穿着红衣的黑发少年挡在了基拉面前,一把拽住了阿斯兰的领口,怒吼声隔着远远的都能听到。

“……那个驾驶员,我记得是从奥布移民过来的吧?”他问库拉缇丝舰长。

“是的……真好像是因为在上次战争中失去了所有亲人,所以才到plant。因为他毕竟是调整者。”

“我听雷说过,他有很大的潜力。”

“之前的很多次战斗,要是没有他的话,密涅瓦就危险了。”库拉缇丝舰长回答他,接着又忍不住问,“议长,这Freedom到底是——”

阿斯兰这时候带着基拉和真往这边走回来了,于是迪兰达尔朝她做了个手势,然后朝三位驾驶员走去。

基拉还是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样子。迪兰达尔便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精心修饰过的话语从嘴边自然地倾泻:“……我知道,这看上去让我变成了一个坏人——但我向你保证,这只是一次意外。巡逻的士兵无意中发现了这架机体,所以他们才会上报zaft……我也对这件事摸不着头脑啊。”

他用眼角余光看到基拉猛地攥起了手掌。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但无论如何,剑只能在正确的人手里起到作用;我认为现在的你或许需要它。”

基拉轻声问道:“议长……议长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你并不是zaft的军人吧?所以我无权命令你。”他微微后退一步,仰头看着眼前蓝白色的机体,“但是,无法否认的是,我的确不认为基拉是会愿意束手旁观的人。就像上一次在奥布领海救下密涅瓦号一样,你战斗了;为了这艘船上你所认识的人,你想要保护的人。”

基拉沉默不语,而一旁的真握紧了他的手,视线几乎从一开始就没有从少年身上离开过。

迪兰达尔注视着一切,微笑着说:“所以,即便这么说有点强人所难,但我还是想说——希望你能保护这艘船。”

“……这是议长……给我的去战斗的理由吗?”基拉低低地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悲伤。而议长则偏过头,看了一眼阿斯兰。

“如何选择,都是你的自由——”迪兰达尔将手搭在了基拉瘦削的肩膀,“不是吗,基拉·大和?”


基拉坐在密涅瓦号空荡的休息室里,望着地板发呆。

真从一旁的机器里买了一罐冷冰冰的汽水递给他,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直到喝第一口,他才意识到,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款饮料。

真就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紧张地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议长应该已经坐穿梭机离开了,而阿斯兰被叫库拉缇丝舰长叫走了。他本来应该去格纳库确保Freedom确实没有经过任何修改或者入侵痕迹,可他迷迷糊糊地就被真拉走了。

啊啊,被担心了呢。

基拉将手中的易拉罐放到桌子上,对着真重新扬起笑容:“我没事的。”

“但是——!”真咬着嘴唇,“那是Freedom啊!”

“嗯……”

基拉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好。他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么难看——来的路上,那些熟悉的面孔上都洋溢着喜悦的微笑。“Freedom”和“基拉大人”的呼唤不绝于耳。如果不是真抓着他的手,怒气冲冲的拒绝了一切问好——想必他会陷入更加无所适从的境地。

为了……保护这艘战舰。

基拉确实在一瞬间开始产生了质疑;不仅仅是对议长和zaft,同时还包括自己本身。

“……真。”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不像他们那样开心?”

真愣了一下,意识到他是说其他船员;那些因为得知了Freedom将装备在密涅瓦上,并且为之自豪和兴奋的家伙。

“——因为,因为基拉根本就不是zaft啊!”真急急地说,“战争的话,就是我们这些军人负责的,基拉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但是……”基拉苦笑着撇开了视线,“我确实战斗了。在尤里乌斯7号的时候是,在奥布的时候也是……我大概,又犯了和过去一样的错。”

不想开枪,别逼我开枪;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因为有我想要保护的人——那艘船上,有我想要保护的东西。

——所以要开枪,所以要战斗。

然后海滩上蓝色与红色的机体彼此厮杀,美好的诺言成为相互杀戮的悲歌。

基拉猛地握紧了手,从牙齿中挤出一声细微的低吼:“——我真是个,笨蛋啊!”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了一下来。许久后,基拉才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望着地板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zaft军服白色的军靴。

“——不要这么说,基拉。”真在他吃惊的面色前眼前跪下,双手与他紧握,像是想要将某种微弱的信念传达过来,“是你保护了我,还有这艘船,大家都知道的……基拉是个温柔又强大的人,这些我们都十分清楚的啊!”

“真……”

“基拉根本没有错,所以不需要自责。”真斩钉截铁地说道,“迪兰达尔议长——虽然他总是会说好听的话,但是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在于此。他想要基拉的力量,想要利用这艘船的声望,所以才会把你和Freedom送上来。”

真微微地收紧了手指,面色上浮现出一丝恼怒:“但是不仅仅如此,他清楚的,他知道我们会为此战斗,所以才会把你——”

下一秒,他猛地止住了话头。像是要把什么不愉快的念头甩开一样,他摇了摇头,对着基拉重新展露微笑。

“没关系。”真说,“这次,我会好好的保护基拉的。现在密涅瓦上有我和阿斯兰就足够了……所以基拉不用战斗的——”

眼前的少年单膝跪在他眼前,就像是立下誓言的骑士那般;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浮现的无法动摇的决心。短短的一瞬,让基拉仿佛看到了其他人的影子。

明明比他还要小,明明还在他身边哭泣过;但此刻如此坚定地说:要保护他,要为他战斗。

“——我可是很强的啊!呃,虽然比不上基拉,但是也是很强的!”

基拉轻轻地吸了吸鼻子,重新展露出笑容:“嗯……我相信你——真的很谢谢你,真。”

真的脸忽然红了起来,一下子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自然地站起来,嘴里发些“嗯嗯”的音节。

基拉忍不住又加深了一点笑意。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窗口外的格纳库;他能看到Freedom的身影,而维修班的人也只是在脚下围聚,对着眼前的机体指指点点,并没有人靠近。

烦恼也烦恼过了,自己表现得还不如一个孩子坚定——真是有些难看过头了。

基拉一边离开沙发,一边想:原来在plant,他本清楚地确认议长的立场。但如今,事已至此,他已经无法再信任这个人了。

是时候……再次去联系一下拉克丝了,现在,他需要更多的线索和证据。



20.

库拉缇丝舰长坐在舰桥座位上,感觉到一种犹如身处谜团之中,而找不到出口的困惑。

在接收了Freedom之后,虽然她和船上大部分人一样很高兴,但是身为舰长,她自然注意到了当时格纳库,阿斯兰,真和基拉的脸色有多么糟糕。迪兰达尔对此避而不谈,显然不愿意多说,于是过后她便单独找了阿斯兰到舰长室想要谈谈;毕竟两人都是Faith,而且相比起真来说,阿斯兰也比较稳重。

“——基拉他不是zaft,这点舰长你也知道的吧?”

阿斯兰站在她眼前,声音平稳地说道。

库拉缇丝点了一下头。这也是她很疑惑的一点:不是zaft,就没有任何原因需要他们去战斗。议长的要求有些出格了,只是情理上能够让人理解而已。

“恐怕议长……”阿斯兰表情上露出一丝为难,“是对我有所怀疑,所以才——”

“——诶?”

“我心中有很多顾虑,想必舰长也听闻大天使号和奥布的事情——在重新回到zaft之前,我也一直在奥布,和首相和基拉一起。虽然明白议长的立场是正确的,但我果然还是……犹豫。”阿斯兰闭上眼睛,像是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议长那么聪明,应该也认识到了。所以他才会让基拉来到密涅瓦号上:因为我不希望他去战斗,所以为了他,我会全力以赴。”

库拉缇丝舰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是说,基拉是议长为了——”

——为了牵制阿斯兰而被放置在密涅瓦号上的?

她没有把话说完,沉浸在这消息所带来的冲击声。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否定;不,基尔巴特是不会做这种事的,可阿斯兰继续说道:“或许不只是我,真可能也是一样。”

然后,年轻的军人将手撑在办公桌上,迫切地说:“舰长,拜托你——如果可以的话,不要让他坐上Freedom的驾驶舱。”

——可是,为什么?

她当时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似乎成为了谜团的线索。她隐隐约约地有所猜想,可不等她有时间去验证——哪怕是发一条信息给迪兰达尔也好,密涅瓦号就迎来次背水一战:地球军想要夺取在黑海在zaft的势力范围,而作为基地内的主力,她需要在马尔马拉海到达达尼尔海峡间的区域布防。

奥布军队前来援助的消息自然而然传到他们耳中,在作战会议上,她望着阿斯兰平静的神色,微微地拧起眉头。

密涅瓦前往战场,很快进入了战斗状态。舰桥隐蔽时,她让真和阿斯兰出击,而雷和露娜玛丽亚待机——亚瑟执行命令的时候,还傻愣愣的问了一句:“那基拉大人呢?”

要是说没看到舰桥上所有人期待的眼神,要是自己没有在心底和他们抱着一样的想法,那绝对是在说谎。但是库拉缇丝舰长仍然握紧了拳头,坚定地说:“——那孩子不是zaft军吧,我根本没有理由去命令他。这是我们自己的战斗,要是有功夫去依赖他人,不如给我做好战斗的准备!”

亚瑟被她骂得一愣,这才慌慌忙忙回头做事。

战斗的现状绝对算不上对密涅瓦号有利。奥布本来就是一个军事力量强劲的国家,而带来的大量的MS十分棘手。

但是奥布军大量投入兵力,令库拉缇丝舰长看到一丝胜利的曙光。这样的距离和密度,只要要下命令启动阳电子炮,就能将前方奥布军一扫而光;也能够摧毁后面那艘缠着他们许久的地球军军舰。但就要下令的时候——基拉忽然进入了舰桥。

“基拉?”

她转过椅子,吃惊极了。眼前穿着便服的少年显然精神状态不佳,原本就瘦削的身子裹在维修班的外套里,更显得脆弱。

“抱歉,我果然还是放心不下,所以——”

基拉站在舰桥座位旁,急急地想要解释什么;但不能他说完,一旁CIC座位上的美玲惊讶地大声报告:“有一架敌军MS从右翼接近,还有一艘不明舰体靠近……这是?”

可见的影像迅速投影到大屏幕上,而在所有人辨认出来之前,基拉有些惊讶的声音响起:“——大天使号?”


基拉在回到密涅瓦号上的第一天晚上就做了噩梦。

梦里他还在强袭那冰冷又狭窄的架势舱里蜷缩着,做着短暂又虚幻的幻想——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他真的握住阿斯兰伸过来的手,那他是不是就不用战斗了?

可是随即而来的恐惧立刻把他击垮了。那大天使号呢?他要离开大天使号,去到zaft那边——他的同学,他想要保护的人该怎么办。

哪怕仅仅是想象一下那个场景,他都害怕到微微颤抖。

可是阿斯兰,阿斯兰在那边。他的朋友,他重要的人……这样可以吗?他反复的问自己,为了保护朋友,而与自己所爱的人为敌。他这么做,是正确的吗?

他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才会蜷缩起来哭泣——那持续的哀伤贯穿了漆黑的宇宙,那些樱花纷飞下的街道,欢乐无忧的学生时光,不过是过去。连回忆过去都让他痛苦;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不是因为战斗和死亡的恐惧,而是这种面对逝去之物时巨大的,无能为力,无法抗衡的绝望。

“——基拉!”

他模模糊糊地从梦境里醒来,一睁眼却看到了阿斯兰担忧的面容。

“阿……阿斯兰?”

阿斯兰伸出手擦去他额角的汗,轻声说:“你做了噩梦。”

我知道。基拉想。而且那是有关你的一个噩梦。

但他没有说,只是看了一下时间,正是凌晨,他听到阿斯兰坐在床边抱怨说你每一次设置房间密码都是一样的。

那个夜晚,阿斯兰留下了。他们很久没有这样挤在一张床上睡过了;小时候是这样,但是后来分散了,打仗了,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再一次睡着时,感受到床一侧微微塌下去的温暖,他心底涌起一丝隐秘的快乐。因为梦境毕竟只是梦境,而醒来后,阿斯兰就在他身边。他衷心地祈祷,过去的对立不会再次重演——

但是当第二天,他听到这艘船即将要迎击地球军,还有与之同盟的奥布军时,那与阿斯兰一起度过的一晚记忆模糊起来,梦中那般无所适从重新浮现。

真在出击之前特地来找他,请求他呆在房间里,并一再承诺说:“没事的,很快这场战斗就会结束的。我和阿斯兰会让它结束的。”

可他根本待不下去。船身晃动,爆炸和呼啸而过的声音传来,只要闭上眼睛,他的眼前就能浮现出生命消逝,如烟花一般消散在天空中的景象。他太熟悉这些了,他不仅见过,创造过,还在无数个梦境回忆过。

基拉最终还是离开了房间,来到了舰桥。然后,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在屏幕中看到了天空中缓慢前行的大天使号;旁边的是嫣红强袭和金黄色的老虎。

“——大天使号?”他愣了一下,其他那两架机体上面坐着的驾驶员是——

“我是奥布联合首长国代表,卡嘉莉·尤拉·阿斯哈。奥布军立刻停止战斗,立即撤军!”

熟悉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耳旁,基拉在这番略显荒唐突兀的命令般演讲后,立刻明白了卡嘉莉的意思。

——在不久之前,还在plant上与大天使号短暂的通讯中,他和卡嘉莉交谈过。女孩仍然因为自己无力阻止议会而有所悔恨,但是她从始至终的明白,自己的父亲,乌兹米首相和奥布的理念,对于现在这个混沌的世界来说是必须的。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卡嘉莉。”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她一定有所成长;而卡嘉莉这样的坚持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但是——”

奥布军已经同地球军签署了盟约。奥布军现在必须为地球军而战。

果不其然,奥布军队的行动只有短暂的迟缓,很快,从御雷神上的导弹齐发,对准了大天使号和错愕之中的卡嘉莉。

“——卡嘉莉!”基拉惊呼出声。一瞬间他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想要现在就转身奔向格纳库的Freedom旁——

但是扑向卡嘉莉的导弹,一些被巴尔特菲尔德队长所击落,而剩下的——则被迅速逼近的Impulse所击退。

“真?”

不光是基拉,就连库拉缇丝舰长也有些吃惊,而真立刻就回复道:“那家伙是在劝说奥布停手吧?就结果来说,受惠的可是我们啊!”

“但是奥布军并没有承认——”

“他们不长眼睛,不代表我也是!”真怒气冲冲地吼道,“要是让奥布的首相真的死在这里了,麻烦的是我们啊!”

说罢,年轻气盛的驾驶员一把关掉了联络,擅自地开始在那架粉红色机体附近击落敌军。库拉缇丝舰长咬了咬嘴唇,命令待机的露娜和真出击。

基拉这才舒了一口气,几乎是有些腿软地坐进座位里。眼前的屏幕上红光和光束不断闪现,他听到战舰上各种各样的声音;发射导弹的声音,报告损失的声音,命令军舰移动的声音——

“地球军派出了盖亚,混沌和深渊——”

库拉缇丝舰长愣了一下,握紧了手:“……糟糕透了。”

两台扎古由于地球重力限制只能够在甲板上阻击,而阿斯兰和真在远处作战,但无论如何,面对那样大量的MS攻击,都太过勉强,而对方如果放出了那三台——库拉缇丝舰长立刻命令道:“唐怀瑟炮准备,计算射程内的敌军数量。”

基拉又重新慌了,忍不住出声:“舰长——”

“我知道!”库拉缇丝舰长这次没有再转身看他,而是背对着他说道,“我知道,基拉。但现在我是zaft的军人,而你在zaft的军舰上!”

基拉猛地咬住了嘴唇。而库拉缇丝则继续坚定的命令道:“启动,瞄准地方护卫舰队。发射——”

然而,就在那不详般的红色光束即将发射的前一秒,一道来自嫣红强袭的枪击,将密涅瓦的主炮摧毁。

基拉只感觉到舰桥上传来的尖叫以及天旋地转的摇晃和振动,勉强地抬起头,只能看见屏幕上大天使号近似遥远的背影。



21

露娜玛利亚不得不用手抓住一旁的甲板,才能勉强控制自己不被迫降水上的密涅瓦号甩下船去。

她对现在战局也是摸不着头脑,但现在最清楚的一点就是:他们是战场上的劣势一方,如果不小心的话,真的有可能死掉。

阿斯兰和真在不远处的天空作战,但现在已经被那三架高达缠住。地球军和奥布的MS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她一抬头都是令人惊恐的数量。

“可恶——!”露娜低吼,“那艘船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还浪费真专门去保护她,那个疑似奥布首相的小姐!啊,虽然对面就是奥布军,她也能理解啦,但是——

大天使号此刻开始在密涅瓦号后方进行掩护,光束射进海里而掀起的巨浪暂时又把奥布前锋逼退一点,可就算是驱散了敌方的MS后,又马上会有新的靠近。无论如何,密涅瓦号的劣势太明显,对面的地球军显然是铁了心要把他们击沉,所以炮火和战队持续不断的袭来。

“再这样下去的话,真和阿斯兰很快会能量不足的!”

一旦这两位王牌驾驶员返航,她和雷在甲板上根本抵不住攻击。

不远处的真此刻终于将盖亚击坠,绚烂的焰火在海平面上炸开。密涅瓦此刻已经是两侧烟雾浓浓,灭火班就在她不远处进行着紧急抢修的工作。

奥布方面似乎又派出了一队战斗机,那上面的驾驶员像是疯了一样朝密涅瓦逼近,似乎是要自杀式袭击——露娜慌忙举枪射击,但是那艘队长机却怎样也打不下来,然后一头撞在了密涅瓦的侧舷上。

巨大的火光和爆炸使扎古摔倒在地,露娜一头撞在了旁边的硬板上,昏厥了大约有半分钟才缓慢地回过神来。雷在通讯里焦急地喊她的名字:“没事吧,露娜玛丽亚?!”

“嗯……还活着。”露娜一抬起手,在自己的额头处摸到一滩血,“可是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完蛋。”

就在此刻,密涅瓦号放出了撤退的信号弹。露娜和雷都呆住了:现在这个关头要是撤退的话,地球军一定会追击,而后面的黑海基地很有肯能会遭受巨大的损失。

“舰长——!”

露娜挣扎着想要连线舰桥,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手边的MS发射通道正在缓缓启动。

在全员撤退的时候有人要出击?密涅瓦上的驾驶员还有谁——

露娜一下子愣住,接着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即便身上带伤仍然挣扎着坐正身子。

而下一刻,她边看到蓝白色的机体腾空而起,身后展开的蓝色翅膀,一如被战火所遮蔽的天空。

“——基拉桑!”


“——基拉?”

坐在嫣红强袭里的卡嘉莉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还被泪水的模糊视线里映出那个熟悉的影子。

但是……怎么可能?Freedom,为什么会从密涅瓦上飞出来?基拉——基拉他不是去zaft找阿斯兰了吗?

而不等吃惊的她和大天使号其他成员有所行动,Freedom已经飞到了密涅瓦号的正前方。为了掩护身后撤退的战舰,它的炮火横扫过前方的地球军MS 队伍,留下一片闪烁的火光。

“基拉!”卡嘉莉有些急切地摁下联络按钮,“基拉,听得见吗?我是卡嘉莉——”

Freedom在空中躲闪着袭击来的炮火,又同时打落指向密涅瓦号的炸弹;动作轻盈流畅,几次危险的光束逼近,它都擦着刀刃避开,仿佛在刀尖上跳舞一般。卡嘉莉甚至能看到几个奥布的村雨愣愣的停住了,似乎是认识Freedom的老兵,因而对这样的情况感到无所适从。

卡嘉莉重重地捶了一下大腿,对着通讯器又大叫了一声:“基拉!”

这次,Freedom才迟缓了一下动作;在将几枚逼近的炸弹击落后,一个熟悉的,带着几分犹豫的声音响起:“……卡嘉莉。”

“你在做什么?”卡嘉莉迫切地追问道,推动推动器向Freedom的方向前进,“你怎么会在密涅瓦号上,之前不是说在planet,马上就要回地球了吗?但是现在,为什么——为什么你会——”

基拉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可他没有解释,只有近乎叹息的呼唤:“卡嘉莉……”

此刻密涅瓦几乎已经完全脱离地球军的射程了。而天空中的Freedom犹如忠实的护卫一般守护着密涅瓦撤退的道路——那个驾驶着深红色高达和帮助他的那架高达本就身手不凡,已经给奥布和地球军造成了一定的损失,更何况盖亚也被击落了——所以地球军此刻见已经无法继续交手,也发出了暂时撤退的信号。

Freedom也注意到了,望着硝烟后浮着破碎机体的战场,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眼看眼前的危急暂时消退,卡嘉莉催动嫣红强袭,透过通讯器喊道:“基拉——我们好久没见了!大天使号上的大家都很想你,还有拉克丝……总而言之,先回来,然后我们再好好地谈谈。”

Freedom见她这边往来,动作停止了。手臂微微一动,似是想要向她伸过来——但很快,那架深红色的机体靠近了Freedom,然后一把抓住那只手臂,向着密涅瓦号的方向飞去。

卡嘉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到公共通讯频道里基拉略微困惑的声音:“阿斯兰?”

……阿斯兰?

卡嘉莉瞪大了眼睛,而下一秒,像是印证她心中糟糕的预想一般,那个温柔低沉的声音响起:“回去吧,基拉。”

“——阿斯兰?”卡嘉莉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等等,阿斯兰,为什么你也——”

但是那架红色的机体连回答都没有,沉默地拽住Freedom飞远——眼看着他们马上就要回到密涅瓦号上去,卡嘉莉就想要追上去。可在这个时候,拉克丝的声音却从通讯器中传出来:“——卡嘉莉,回航吧。”

“拉克丝?不,但是,基拉和阿斯兰——”

“回来吧。”女孩冷静又哀伤地说道,“我想,我们之间有很多要谈的。”

天空中那一篮一红的背影,让卡嘉莉回想起两年前的过去。但是她却目送着两人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尽头。


“zaft——阿斯兰?”

卡嘉莉不敢相信地离开椅子,瞪着眼前的粉发女孩。

“但是如果他回到zaft,不就意味着要再次和奥布为敌……我知道迪兰达尔议长现在是正确的一方,所以我也没资格指责他的选择。”卡嘉莉在舱房里来回走动,“但是基拉呢?他为什么也——?”

拉克丝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她说完后,才淡淡地笑起来:“卡嘉莉很理解阿斯兰,但却信任基拉呢。”

卡嘉莉的脚步停住了,她有些困惑地望着自己的好友:“他是我的弟弟,我当然相信他——”

拉克丝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做比较的意思,卡嘉莉。只是这让我想起来,如果基拉要是在这里的话,大概大家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慌张了吧。”

拉克丝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涩:从密涅瓦号上展翅起飞的Freedom映入他们眼中的那一瞬间起,这艘船上就弥漫着淡淡的不安气息。不用说玛琉舰长和巴尔特菲尔德队长了,就连维修班的小伙子也忍不住在饭打听这件事。

“有点不习惯这种感觉;因为基拉无论何时应该都是在这里的,在大天使号上。所以当时看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玛琉舰长是这么跟我说的。”拉克丝叹了口气,“我知道的,卡嘉莉也是一样,毕竟那是阿斯兰和基拉,对于卡嘉莉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所以现在才会不相信。”

卡嘉莉立刻想要反驳什么,但是她犹豫了一下,又重新坐回了座位上。大腿上的手微微握紧。

“我……阿斯兰很奇怪,我很担心他。”她咬住嘴唇,“所以我觉得如果是基拉,一定可以让阿斯兰重新变回阿斯兰,可是——”

一闭上眼睛,从通讯器中传来的那一声“回去吧,基拉”就在耳边响起。是他所熟悉的阿斯兰的声音,也一如旧日般轻柔——可不知为何,就像是那天的黄昏里,她见到被基拉从紧锁房间中带出来的阿斯兰一样——那双眼睛,那句言语,冰冷而捉摸不透。

“我是不是……已经失去他了?”

卡嘉莉的声音轻轻地在寂静的房间中回荡,拉克丝离开了座位,在她身侧蹲下,握住了她的手。

“阿斯兰有他想要做的事,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卡嘉莉困惑地望着拉克丝,而她继续说:“卡嘉莉也有吧,我也是。首先要做下决定,然后去行动。”

“拉克丝……”

“基拉他不属于zaft,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大概他现在也有些许迷茫,但是他总会回到需要他的人身边。”拉克丝淡淡地笑了,“所以卡嘉莉只需要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就好了。现在,你是这艘船的长官,你要决定它去向什么样的战场,还有什么样的未来。”

卡嘉莉先是有点发愣,但随后她像是听明白了女孩话中的其他意思,便立刻反手握住拉克丝的手:“那你呢?”

“——我要去宇宙。”拉克丝站直身子,“他们拜托过我……虽然迪兰达尔议长的言行看上去是正确的,但有些事情,让我难以相信他。”

卡嘉莉拧起眉头:“是……Freedom?”

拉克丝安抚地朝她微笑,却又模棱两可地说:“plant毕竟是我和阿斯兰的故乡——在那里,我们应该会找到不一样的答案吧。”



22.

真再一次和阿斯兰争执了起来。

不过这次他还算理智,没有直接在公开场所找人吵架,而是挑了个时间,怒气冲冲地上门拜访了阿斯兰。

说他怒气冲冲都算轻的了——他刚从露娜的病房那边回来。听说在上次的战斗里露娜受了伤,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后来伤口发炎便开始低烧——他正准备迈进医疗室,就听见基拉的声音。

“真的很抱歉。”

露娜匆忙地辩解些什么,无非都是些“和你没关系呀”,“如果不是基拉,最后我们都要完蛋啦”,“都是小伤很快就好的”的话语。即便如此,站在门口的真也能够清晰地看到基拉侧脸上深深的忧虑和歉意。

——他看上去脸色比露娜还糟糕,握拳放在膝盖的手攥紧,指关节都微微泛白。

真就站在门后愣愣地望着那个背影,直到基拉站起身离开了房间,他都没动。

“真?”

医疗室的门在基拉身后关闭,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二人。基拉看到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笑道:“你是来看露娜的?”

真张了张嘴巴,千言万语堵塞在喉咙里,最后只挤出一句:“对不起。”

他要道歉的事情有很多;他没能履行自己的承诺,基拉不得已地踏上了战场。而且身为zaft,他当时也没办法保护奥布或者卡嘉莉。

基拉骤然沉默了下去,真低着脑袋,都不敢去看他的表情。愧意和自责在内心混杂着,好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想要看着对方眼睛再道歉一次——但他一抬头,落入眼中的基拉的表情,却让他心如刀绞。

——那双紫色的眼睛里仍然温柔而又平静,嘴角还挂着方才那一抹笑意,但真全然不觉得那是个微笑;那近似一个哭泣,一个连眼泪都流不出来的哭泣。

这一刻,真只觉得脑袋里轰得一响:他怎么会不明白呢?那个时候,为了保护密涅瓦号,基拉的枪口对准的人,是他过去的同伴;是他曾保护过的,重要的伙伴。

他立刻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基拉的肩膀:“不,这不对劲……你不应该在密涅瓦号上!”

基拉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浑身一僵,很快就重新皱起眉头:“可是——”

“那艘船上有你认识的人——”真的手握紧,“你不能留在这里,这是zaft的军舰,不知道何时又会前往战场——你根本不是zaft的军人,根本不需要留在这里!”

基拉却只是轻轻用手搭上他胳膊,苦涩地笑着:“我知道,真……但是阿斯兰,阿斯兰想要我留在这里。”

——红色的救世主将Freedom从嫣红强袭前带走,这一幕在返航的时候,他也是清楚看到的。

所以真回头几乎是砸开了阿斯兰的房间门,见面就一拳揍了过去。被对方险险接住后,他咬牙切齿地逼问:“——我以为你想要救他!”

“当然。”

“但你在伤害他!”真完全不能理解,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口,“比起战斗,更令他痛苦的是让站在过去同伴的对立面——”

他想起穿着白色军服的基拉坐在阳光下,漫不经心地和他讲述起最初的那些战斗;儿时的挚友站在对立面,无法扭转的立场,无法挽回的生命。那双紫色的眼睛微微闪动,像是被夕阳染红的海面。

“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的——阿斯兰!”

所以基拉才会留下,因为他相信你。他以为他理解你,比任何人都——

真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而是缓慢地松开了手,踉跄几步,往后靠在冰冷的门扉上。

“……我不明白。”他自言自语,“我不明白。”

阿斯兰理了理领口。他脸上的表情和从一开始真朝他揍来的时候一样平静。

“你应该明白的。”阿斯兰说,“基拉死的时候,你就在他身边——你当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真缓慢地抬起头,目光重新焦距在他身上。他脸色苍白,而黑发下血红的眼睛惊人地发亮,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愤怒和憎恨的光芒。

“我们那时候都一样可怜。”阿斯兰嗤笑一声,拉开椅子,重新坐下,“——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怎么想,包括这艘军舰上的人,plant或者地球军……根本都无所谓。”

“你觉得你这样的做法真的能救他?”真摇了摇头,“他根本就会不同意。等他察觉到了,他会为你心碎……就像曾经那样。如果你他让哭了,或者让他对你彻底绝望,那你所做的一切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阿斯兰只是望着他,冷笑着反问:“你曾信誓旦旦地说,不让他战斗,但你又做了什么?”

真愣了一下,想要反驳,但阿斯兰又说:“如果当时你有一点觉悟,你就应该砍了那些奥布军舰,让那场战斗结束——而不是在卡嘉莉的身边乱晃,或者因为恻隐之心而避开驾驶舱。”

“我只是——”

“那些全都没有意义。”阿斯兰淡淡地说说,“你想要保护一个人,这些没用的,表面上的礼节道义一点都没有意义。你失去了你的妹妹,你失去了那个地球军女孩——然后你失去了基拉。你告诉我,这到底有什么区别?你的保护到底有什么用?”

真气得浑身发抖,抬起自己的拳头朝就想朝那张脸上再来几下;但他最终控制住了。

“我伤害他,我当然知道。”阿斯兰握紧了手,“不仅如此,我还会害他伤痕累累,噩梦重新开始——但那有什么关系?”

真连怒气都无力聚集,一屁股滑坐在地,脑袋低垂下去,从喉咙挤出一句:“你疯了。”

阿斯兰猛地抬头看他,近乎愤怒般地逼问:“我疯了?——他死的时候,他死在你怀里的时候——真·飞鸟,你在想什么?!”

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战争结束后的第三年,他们因为一次和平纪念的军演而前往奥布。拉克丝因为Plant内一次重要会议而抽不开身,于是便委派几个高官便带着Zaft的军队前往奥布参加。

没有谁比得上基拉更适合出席这个场合,各种荣誉的勋章和名声加诸其身,一如身上的军装一般洁白明亮;他看着自己的队长在人群里穿梭,与人握手,交谈,耳朵上还挂着耳机实时报告着军演双方的准备动态。

真和露娜他们就坐在各自的MS里待机。他看到不远处的阿斯兰一如既往地站在卡嘉莉的身后不远处,记者围聚又散去,露娜等得不耐烦,甚至开始掏出耳机听音乐,和公共频道上的女孩子聊天。

一切正常,他便从驾驶舱里出来;趁着基拉这会儿正走下演讲台休息,打算跑过去像模像样地抱怨一下奥布的机体有多么落后。

——那是个晴天。地球上的晴天比Plant要晴朗明媚得多。开阔的广场上热闹熙攘,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无数的媒体举着摄像机和麦克风,而巡逻队伍也在周围严阵以待。

真记得很清楚,他跑过去;基拉正望着奥布蔚蓝的海洋。所以他大喊了一声“队长”,引起了旁边几个人的注意。

他看到基拉转头,望着他的紫色眼睛漾起那种熟悉的笑意;但是下一秒,却又被惊慌所笼罩。

“真——!”

伴随着基拉伸出的手和叫喊,一声刺耳的枪声划破广场上空。

真被推到在地,只觉得一瞬间头晕目眩。紧接而来的第二声枪响把他彻底惊醒,他慌忙地抬起,便看见倒在他脚尖旁的基拉。

他以前从未觉得那zaft那一身白色的军装会这么刺眼;连带着那些迅速流出的鲜血一起。

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一切全都模糊了,混乱,恐慌和叫喊通通远去,他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如何颤抖地抱起那具轻得不可思议的身躯,看见那双沾着血的紫色眼睛;上一秒还盛满温柔的笑意,如今却甚至无法聚焦到他脸上。

“真……”

真张开嘴,听见自己破碎宛如哽咽的声音:“坚持一下,坚持——马上就送你去医院!”

“要……阻止他们……开始——”基拉看着他,手指微微抓紧了他红色的军服,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口腔里的鲜血堵塞,最后他只能疲倦闭上眼,声音宛如轻柔的叹息:“抱……抱歉。”

世界有一瞬间停止了,他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露娜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他的名字,抓住他肩膀,他才恍惚地抬起头,看见许多哭泣的脸庞。

——基拉·大和死了,就在那一天。

若要真来定义的话,也是在同一天,整个世界迎来了终结。


“史黛拉曾对我说,有明天。”

阿斯兰站在他的眼前,而真抬起头,朝他轻轻地笑了起来:“所以我很向往明天……直到他死了,我才明白过来,在人类漫长的征途中,明天只是过去的重复。”

事后他从电视上得知,杀死基拉的是残留的蓝色波斯菊——那群恐怖分子改头换面地存活下来;协调者和自然人只要存在一天,他们的分歧和对立就会相伴相随。人死了以后会有新的生命诞生,恨意和憎恶也是一样。

“——你觉得我是懦夫吗?”真问道;这是他们第一次之间谈起那人的死亡,哪怕从上辈子算起,“……我没有去参加基拉的葬礼。我还甚至感谢自己没有去。然后我离开了zaft,跑到了奥布……我没法,我没法继续待下去——”

世界不会因为一场死亡而混乱,但是那场葬礼,充满争议地在plant举行——却被恐怖分子所忽然袭击的葬礼上,死去的并不只一个生命;当时,瞬间的枪声与爆炸声惊呆了所有直播中的人们,尖叫,硝烟,熊熊大火压到了肃穆的送葬曲,成为了那场噩梦的主旋律。他从电视上看到葬礼参加者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被恐惧笼罩,也看到了叫嚣着“协调者全都该死”的袭击者。

他还看到基拉簇拥在白色玫瑰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之中,以及现场直播摄像头一闪而过的阿斯兰的脸。

“……我曾经这么想过。”阿斯兰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他,“但是你和我最终是不一样的……你选择了守护,而基拉会为你骄傲。”

真的眼眶酸涩,他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他会的。”

“——可我不想要!”真低吼着,“我想要他活着,我想要他留下来。”

但那是不可能的,就像在父母和玛尤死后一样,他无数次觉得那只是个梦境。但不是,死亡会带走所有的人,并且永远不会再送回。

他憎恨自然人,他当然恨他们,他甚至想过开着destiny冲到华盛顿让那里化作火海。但他知道那么做是不对的——他再也无法面对自己的军服,无法面对露娜和同伴们那张悲伤的,又仿佛映照他过去的憎恨的脸,所以才会头也不回地逃开。

直到他来到卡嘉莉身边,在那位当时已经足够强大而坚定的首相的言语中,他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守护这基拉曾为之奋斗,如今却再次脆弱不堪的和平。

但他知道,他无法挽回。他无法守护。

阿斯兰走到他眼前,透过昏暗的光线低头看着他;言语轻而易举地成了束缚的工具:“——那就好好战斗。舍弃那些没用的东西,想清楚最重要的是什么。”

海上的奥布军舰和大天使号曾经是他们的挡路人,而现在也也是;而他也一如即往的是让基拉痛苦,让基拉悲伤的东西——真无力而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我们都已经无法回头。明白吗,真。”

他明白。



23.

基拉目送着真的背影远去,然后转过身,近乎缓慢地拖着步子往自己的房间走。

他本来是打算要回去睡一觉的,但是在路上,他看到了带着一个密涅瓦号船员往格纳库方向走的雷。

他虽然和真,和露娜的关系都不错,但对雷还是有些不太熟悉。抬起手招呼了一下,只得到一个冷淡的点头。他有些困惑地望着那个金发男孩消失在电梯口。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徘徊不散——自己与雷的相处无法像其他人那样,是有什么原因?他拧起眉头思索,但没走几步,他在前方看到了库拉缇丝舰长和副舰长走来。

他们友好地打招呼,而基拉也自然而然地提到了方才离开的雷。

“——雷?啊……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地球军基地。扫描过了,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只是让他去例行检查一下。”库拉缇丝舰长看起来也有些疲倦的样子,但还是诚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本来打算也让真去的,但是刚刚没有在房间里联系到他——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就让别人去了。”

亚瑟也在旁边说:“他现在可是密涅瓦号的王牌——之前的战斗应该也很累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开始,先让他好好休息比较好。”

基拉点了点头。那孩子有点情绪不稳定,等会儿再去他的房间找一下他好了。

基拉正准备离开,但库拉缇丝舰长叫住了他:“基拉——”

“是?”

女舰长姣好的面容上显露出片刻的迟疑:“……地球军,应该就不会这样轻易地撤退。”

基拉顿时沉默下来。

“你不是zaft的军人,让你战斗,还让你和自己过去的同伴的战斗——”库拉缇丝舰长朝他微微弯下身子,“真是十分地抱歉。”

“舰长……”

库拉缇丝舰长却一把从头上将军帽摘下,毫不掩饰地露出烦恼头疼的神情,抱怨道:“啊——真是的,议长到底在想什么?!”

亚瑟露出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惊讶神情,而基拉只能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也不知道迪兰达尔议长的目的,但他知道拉克丝此刻已经应该奔赴太空。他寄希望于粉红色的歌姬能再次以她自己的方式为他带回真相。

而现在,迪兰达尔议长太过遥远,他根本无暇顾及。眼前他该头疼的事情他数都数不过来。

库这时候拉缇丝舰长又说道:“……密涅瓦号上呆着太沉闷了——你要不要出去放松一下心情?你的脸色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好。”

基拉有些吃惊,而舰长叹了口气,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开着Freedom也可以……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他最终点了点头,真诚的说:“十分感谢。”


基拉曾经很多次很多次地想过,坐进Freedom,然后离开密涅瓦号。

其实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Freedom本身又不需要能源供给,而密涅瓦号也没有用什么特殊手段把它锁起来或者做安保设施。所以基拉有很多次设想过这个场景——坐进驾驶舱里,离开,回奥布或者大天使号上。

但他最终没有。基拉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亲手把自己关在笼子里的傻瓜一样,但却依然对此无可奈何。

此时的他操纵驾驶杆,将Freedom停在了郊外一处隐蔽的地方。天空此刻微微发暗,太阳已经彻底地落下去了。他坐在驾驶舱里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打开门走了下去。

他计划着进到城市里,然后找一个连接网络的地方住下来——大天使号应该就停在不远处,他希望自己能够联系的上。

但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Freedom的通讯频道忽然响了一声。已经半个身子探出去的他又缩回来,有些困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是一个求助信号——来自zaft军,地点很近,响了两下就暗下去了。基拉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紧张的新兵本出了意外状况,来是想联系自己的母舰的,结果慌慌张张一不小心点开了公开救援频道,又赶忙关掉。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附近的zaft军——基拉一下子就想起了雷。只派了两个人去勘察那个废弃基地,果然是有点不安全?容不得他多想,他又重新启动了Freedom,往刚才求助信号消失的地点飞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雷的机体和另外一驾普通扎古停在几座诡异的圆型建筑旁,基拉让Freedom落地,刚走到地板上,就对上那个年轻船员激动的脸。然后他微微转头,看到了靠在扎古脚下,面色发青正闭眼休息的雷。

那个船员唠唠叨叨和他讲了好多,脸上的惊恐都未完全褪去,而他一下子就被话语中的“实验室”,“胚胎”,“好像还有尸体”的形容给惊得浑身一抖。

过去的噩梦立刻浮现在脑海中,他再次抬起头望了一眼那晦暗天空中漆黑如怪物般的建筑,咬了咬嘴唇,回头往雷身边走去。

他蹲下身子,轻声地问:“没事儿吧?”

雷闻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缓慢地摇了一下头。

基拉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伸出手去轻轻地拍了下对方的肩膀:“……好好休息,密涅瓦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他转头对那个船员嘱咐照顾好雷,然后站起身子,朝那建筑走去。但他刚刚迈出一步,雷在身后喊住了他。

“——你要去吗?”

基拉回头望了那少年一眼。

——大概,这是命运吧。他忍不住想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上布满汗水,蓝色的瞳孔里有着陌生的恐惧,困惑和一丝丝好奇。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他朝雷微微一笑,安抚般地说道。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再建筑物里呆多久——空荡的漆黑空间里飘荡着一股腐臭味道,他再一次地看到了那些死去的胚胎和幼孩的尸体:漂浮在冰冷而诡异的绿色液体中,扭曲而令人恐惧。

他感到恶心,头晕目眩。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再往里面走了,所以微微后退了一步。

全然死寂的空间中,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后退的脚跟碰到冰冷的物体,他下意识地一回头——正对上圆柱状的试验容器里一个女孩好似沉睡般的平静面孔。微微长的头发漂浮着,双眼闭合,似乎还在沉睡。比起一些遭到毁坏的容器,这个孩子可能因为身处角落而没有受到打扰,但是一旁那显示生命各项数据的屏幕已经彻底变黑,昭示了眼前这孩子已经早就死去了。

女孩有着十分精巧可爱的五官,让基拉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真在海边悬崖下捡起的那个名叫史黛拉的少女。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似乎能触碰到那柔软的脸庞一样——但最终他的指尖被阻隔在冰冷玻璃外。

人类的罪恶。

无法停止的悲剧的轮回;从过去一直延续到现在。

他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雷望着他的那一双蓝色眼睛,然后是过去克鲁泽的眼睛,苍老而仇恨,无法停止,不能被停止。在黑暗的宇宙中无声炸开的机体,plant议会大厅前耸立的巨大的化石。

每当他想要去追寻所有逝去的人的悲剧本源时,最后他看到的都是自己。是他的存在成就了人类基因技术的顶峰,是他的存在间接造成了对生命的蔑视,调整者和自然人无法衡越的隔阂,高级和低级的争端,仇视,敌对和战争。

他无法自欺欺人,但他也的确无数次设想过自己如果也像所有这些“兄弟姐妹们”一样死在试验过程中会是怎么样的;可这些不过是如果,而他如今站在此处,站在一个战乱而动荡的世界里。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诞生和存在本身,绝不是象征着什么成功,而是失败——所有人类的梦想,最终却以过度的欲望和杀戮而惨淡收场。

他微微叹了口气,并不是释然,而只有悲哀。然后他直起身子,离开了这个巨大的坟场。


夜幕笼罩大地,阿斯兰站在一处偏僻的海边,呼出一口气,感到一丝冷意。

“——真,还有基拉,不在吗?”

金发的女孩朝四周张望,有些失望地眨了一下那双紫色的眼睛。站在她对面的阿斯兰晃神了片刻,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柔和起来。

“他们有事,所以没有过来……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奇怪。”在黑衣的保镖护送下的金发少女——史黛拉抓住一位男人绅士地朝她伸来的手,从车上走了下来。她身着那身粉红色改装过的地球军军服,唯一不同的就是腰间多了一个白色的小包。她的脸色却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要红润健康一些。

“是吗?但那就是拥有记忆的感觉。”阿斯兰结果其中一个保镖递过来,然后搂住少女的肩膀,一起走向停在不远处的救世主高达,“你不喜欢吗?”

史黛拉迟疑了一下,回答道:“不是不喜欢……但是,好不真实。”

一直都只是沉睡在玻璃容器中的她,第一次被窗外的晨光唤醒的时候——她就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一样,崭新,温暖,拥有变幻莫测的天空和宽阔明亮的海洋。

阿斯兰停住了脚步,问她:“——你不想回去吗?”

史黛拉望着他,轻声说:“想。”

对她来说,即便是过去那些残缺不全的记忆,也有值得珍惜的人存在。

“没关系的。”阿斯兰安慰她,“你——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你了。他们不会再逼迫你去战斗的。”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盘,放进史黛拉的手中。

“把这个交给他,他会明白的。”

史黛拉困惑地望着手心里那个小玩意儿,最后握紧,朝阿斯兰点了点头。

“很好,那么就回去吧。”阿斯兰温柔地笑着,朝她伸出了手,“——回到尼奥的身边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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